大雨
Halló
12 Nov 2014
進入11月的冰島沒有落雪的跡象，倒是雨未曾停過。
馬汀在幾個小時前抵達冰島。當我一打開前門見到他時，他的面容慘白失色，帶著幾分英格蘭的陰鬱前來。『我的老天！茶，我需要滾燙的熱茶！』還有一句標準英格蘭式的開場白。他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給浸透了皮骨，棕色的頭髮黏在他的顴骨邊上，他伸手隨意地把頭髮往後撥，接著脫下風衣。『這鬼天氣……』我在廚房邊煮茶邊聽著他碎念。
馬汀是傳統的英格蘭人，堅持自己來自英格蘭，而非英國。『英格蘭與蘇格蘭、北愛爾蘭，或是威爾士是完全不一樣的。然而只有真正屬於大英帝國的人民才能真正了解其間的差別。』他嘲諷著大英帝國之大的同時，卻同時嘲笑著大英帝國在全球地位的萎縮。『先加牛奶。記住，永遠先加牛奶。』他對茶的堅持也帶有一股老英格蘭人的堅持。
馬汀對事物總有些堅持，在我看來則是偏執。然而這樣的他卻能包容我的散漫。『為什麼不呢？給予他人包容又不花我一便士。』他總是這麼說。
這時節的冰島太陽來得快去得快，我們總在下午六點前失去最後一點陽光。但是雨水卻遠比英國來得更猛烈，大雨說來就來；有人說英國的霧似是濃煙，那麼我想冰島的雨則如渺渺霧氣，細而綿密，像是白日極光。 時間是前幾個午後，我拉著馬汀衝進一場午後大雨。（『應該是我追著你衝進了大雨。』他這麼糾正。）這一切的發生太過突然，當滂沱落下，我盯著窗外起身，對馬汀說我要去看雨，就這樣拔腿奔出屋子。 真正的原因誰也不曉得。人的情緒是莫名其妙的，沒有理由的。對當下的我而言，我僅是純粹地想去看雨，像浸沐在冰島如詩如畫的景致中，想像自己與它是一體；想像自己成為了雨水，而雨水成為了我。我衝進大雨中直奔，不管公路的指引，僅是跟隨自己的直覺向前。我記得自己張開了雙臂，在雨中大喊、大笑，而馬汀追在我後方，連傘和雨衣都不顧了（『英國人是不撐傘也不穿雨衣的。』他補充。）直追著我，在後頭喊著我的名字。
他在一棵大樹下捉緊了我。與馬汀對上眼的瞬間，本以為會被他臭罵一番，然而馬汀什麼也沒說，只是問我是不是跑累了，看雨還開心嗎。雨勢之中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記得我在最後一刻抱緊了他。
Woolf Martin
